2016年度“中國最美的書”評選結果日前揭曉,來自全國各地的25種圖書榮膺本年度“中國最美的書”稱號,并將代表中國參加2017年度的“世界最美的書”評選。
“中國最美的書”的評判標準是什么?每一本“最美的書”又是如何誕生的?我們挑選了《如是清涼》《金陵小巷人物志》《花朵里開花》等三本獲獎書籍,對話幕后設計者,為你講述“中國最美的書”的誕生故事。
《如是清涼》
書籍設計:袁鵠、祁妙 商務印書館
看得見刀在木上刻過的痕跡
聽說《如是清涼》獲獎了,70后設計師袁鵠頗感意外,卻又像意料之中的一件事。這本關于蘇扇的書,袁鵠用“變態”一詞來形容,為了獲得最美的呈現效果,曾一天試廢了一萬多張紙。
早在11年前,袁鵠就認識了蘇州制扇名家王健先生,他是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蘇州折扇的省級傳承人。作為書籍設計者,袁鵠接受的是西方美術教育,王健先生作為手工藝大師接受的傳統的美學熏陶,“我為什么喜歡扇子,因為它有西方美學的東西,又有中國傳統的東西,中西兩種不同方式,在蘇扇上面呈現在一起。”
2015年8月,王健先生從全國各地的藏家手中調回100多把扇子,擺在工作室大大的書桌上。王健、袁鵠以及策劃劉水、編輯谷雨等人面對著一桌子精美的扇子,聊著這本書的設計方案。“那天,聊得特別投緣,很激動,聊過幾次后,大概圖書呈現的面貌,我心里就有數了。”
“西方美學審美標準講究節奏、韻律、幾何的美。蘇扇也是很講究的,它有制尺,常規的蘇扇尺寸是9寸,長度是9寸,扇骨18根,9乘18方。開合角度與其他扇子也有區別,一般蘇扇是90到100度,其他扇子可以開到180度,甚至更多。蘇扇的比例都有很明確的數字規范,有比例、數據和尺寸規范。”
袁鵠認為,必須把蘇扇獨有的“節奏、韻律”和別人不太注意的“幾何性”展示出來,完整呈現一個器物的美。于是,我們會在《如是清涼》中發現許多蘇扇的陳列和排布充滿了幾何圖案一樣的美感,“扇子打開,會呈現出三角形、圓形等各種幾何圖案,打開一定角度的扇骨,會像梯田一樣,整齊排布。”
“我要把不被注意的細節的美一一呈現出來,”這一點也被評委們發現,寫進了中國最美的書的評語中。
袁鵠還提前介入到了扇子前期拍攝的每一個細節。“在拍攝過程中,我們尋求器物內在的美,并不是僅僅呈現器物本身輪廓外觀。這本書中運用得最多的局部和特寫。”一個扇頭,可以充斥一頁紙,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個曲線,甚至還可以看到扇頭木質的紋理。
在拍攝的過程中,袁鵠還發現了扇子另外一種美,泥金扇面璀璨絢爛的光色。
泥金扇是將金箔或金粉和膠成泥狀,涂飾在絹或紙質扇面上,則成泥金扇面。然而,金色不好印,“況且,在泥金里面還分不同顏色,有田赤和大赤之分,色調一冷一暖,要區分和體現這種感覺,對于各方面也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更難的是,盡管扇子本身很完美,然而通過拍攝、電腦處理、制版、印刷,每一個環節都會丟失細節,最后呈現在紙面上會出現很大的差別,怎么能夠在這個過程中,保留更多的細節和更真實的東西?
紙張成為關鍵。“我在蘇州熟悉的廠家,試了四種紙,不行。后來輾轉找到了日本新近研發的一種紙,名叫‘絲滑’,是用蠶絲纖維蛋白質做的一款紙,像蠶絲一樣柔滑,既不會反光刺眼,又能真實還原色相,還十分柔軟,無論觸感、視覺、聽覺的感受都是很愉悅的。”
然而,問題還沒有全部解決。不同批次的紙,可能會因為制作時的濕度、溫度的差異而表現出差異性。為了達到最佳的效果,他們委托廠家從全世界調同一批次的絲滑紙來印這套書。“紙到了之后,我們上機試印調色,浪費了一萬多張紙,才找到我們想要的顏色。”
“這本書肯定是不賺錢的,我們都在不遺余力地盡善盡美,現在也全部售罄了。”
評委劉曉翔:
《如是清涼》的圖片給我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圖片選取的角度不是以往拍攝器物的角度。通常我們呈現器物,會盡量把一個器物表現全,不全是一個大忌,這本書正好反了過來,很少有全的畫面,都是局部,比如扇頭,甚至都能看到刀在上面刻過的痕跡,完全突破傳統器物攝影的概念。
《花朵里開花》
書籍設計:楊林青工作室 臺海出版社
色彩漸變中,步入花開的世界
設計開始之前,設計師楊林青手里都是詩人琳子的畫,全部的畫。
然而,出版方、琳子和圖書編輯都難以決定究竟應該如何設計。
她的畫是零碎的,做成畫集?似乎太老套,缺少書籍的閱讀感。
于是,楊林青就開始一張張的看,“越往后看,有一種感動,越看越不可思議。”
“這是一個原生態的畫家,沒有任何專業的訓練。她的畫就像畫著玩兒,卻能從花朵里看到一個世界,就像打開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世界。不是我給這個書帶來什么創意,它本身就是創意的過程。”
楊林青盡量把她有代表性的畫、作品和詩歌挑出來,如何組合?除了時間先后的邏輯,還需要另一種引導,帶領讀者的閱讀。
他想到了顏色!而這也成為整本書最大的特色和亮點。當你迅速翻動書頁,會發現書頁的顏色正在發生變化,中國最美的書的評語講得更美,“色彩從白色逐漸向粉色氤氳,引領讀者在不知不覺間步入花開的世界,在內心留下美好的感覺。”
“這個紅色的介入,實際上是一種時間的介入,一頁頁往后翻,時間在變化,到最后完全是紅的。”
然而,讀者在閱讀的過程,相鄰兩頁之間,很難看到區別,“前面十多頁是純白色,后面十多頁是粉紅色,中間一百多頁是漸變的,將白色到粉色的漸變分成了一百多份,所以每一頁之間的差距非常微妙。”
這樣的設計,“完全是充分分析作者的內容得來的理解。最后做出來拿到書的那一刻很驚喜,很渾然天成的感覺,我以前沒有這么做過。”
評委劉曉翔:
《花朵里開花》封面的形式比較美,算是比較抓人的一本書,設計和題材的對接做得比較貼切,顏色的漸變讓人印象深刻。
《金陵小巷人物志》
書籍設計:周偉偉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整本書像是塊毛坯磚,樸實無華”
設計《金陵小巷人物志》,設計師周偉偉一共花了一個多月時間。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讀書,這本書在講什么?讀了好幾篇內容后,周偉偉心中漸漸有了底,這是一本關于南京市井人物的書,作者用詼諧幽默的文筆描寫了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南京小市民為了生活苦于奔波又愜意自在的苦樂人生,反映出市井的勞碌、勞動民眾的進取與豁達。
因此,他首先給了一個定義,肯定要設計成一本“小書”,“攜帶閱讀也方便,貼近小人物,有一種微不足道的感覺。”于是,周偉偉將書設計成了小16開的規模。
用什么紙呢?他想到了牛皮紙,而且以傳統書籍的標準判斷,該書幾乎沒有封面,而是直接以裝訂的第一貼第一頁作為封面,從封面到內頁,都選用了粗糙耐用、富有生活氣息的牛皮紙,三個切口也被打毛呈粗糲不平。裸脊、毛邊和粗糙耐用的牛皮紙,都給人極強的生活氣息。中國最美的書的評語用的極其形象,說,“整本書像是塊毛坯磚,樸實無華。”
實際上,最花費心思的還不是顯而易見的紙張特點,是字體。
“設計的大部分時間,我都用于設計字體。”
如果觀察足夠仔細,可以發現《金陵小巷人物志》的封面和標題的字體,橫著筆畫都是斷開的,這種字體無法在現有的字體庫中找到。
“如果你還記得多年前,用石膏刷在墻上的那些標語,就會知道這些字體的來源,靈感就來自于那里。”周偉偉說,“如今在農村中可能還能看到,許多標語就是用的這種字體。”
更有意思的是,書中的有些字,就像寫好后,筆墨未干,不小心畫胡了一樣,暈染開來,莫非是沒印好?周偉偉說,“這種效果是故意的,在電腦中將字體設計好后,打印出來,然后將揉紙,揉出這種暈染的效果,然后再掃描到電腦中打印。”
評委劉曉翔:
《金陵小巷人物志》是非常平和的一本書,非常符合記載人物特征的一本書,用的紙張接近于包裝紙,可以包點心一樣,黃黃的,好像油都會透出來。字號的使用,頁面節奏感,都控制得非常好,里面沒有使用很奢華的材料,也沒有使用特殊的工藝,就是一本軟軟柔柔,非常符合小巷里小人物的書。它傳達了文本所應該有的氣質,不僅僅是傳達,把氣質用生動貼切的設計語言和非常恰當的材料表達出來,這個就是書籍理念的核心。材質設計和文本的合二為一。
對話
它們都不是一眼就抓住人的書
瀟湘晨報:在評選的過程中,有沒有發現一眼就抓住人的書?
劉曉翔:“一眼就抓住人”的書,不是“中國最美的書”的理念。評委主要看文本與設計的表達是否貼切,內外是否合一,最美書的概念一直是整體設計。
尤其是《如是清涼》,你說它一眼就抓住人?這個恐怕還不是。這本書有一個白色的書盒,里面才是黑色的封面。《金陵小巷人物志》有抓住人的作用,楊林青的《花朵里開花》封面的形式比較美。但我想,它們都不是一眼就抓住人的書籍,這也是最美的書的理念。
瀟湘晨報:評選出來的書,您都喜歡么?劉曉翔:從我個人來說,選出來的書也有我自己覺得不太好的。在評選時我們有統一的標準。但每個評委都有自己的標準,不過這不影響對書的整體評判。
瀟湘晨報:有人說,“中國最美的書”似乎沒有被大眾廣泛閱讀,您怎么看?
劉曉翔:“中國最美的書”是書籍中具有前衛性和一定引領作用的作品。它是不是大眾閱讀呢,我認為也是。因為讀者對象是不同的,藝術類的書,對從事藝術的人來說是常看常買的,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普通的書。但對于讀文學的人,藝術類的書他就不常買,這就不是普通書籍。所以,我覺得這個沒有統一的標準。
我認為現在讀者有分眾現象,這一類讀者不會讀那一類的書,那一類讀者,不會買這一類的書。中國最美的書,要有引領的作用,不會墨守普通大眾讀者的成規。非大眾閱讀和大眾閱讀是偽概念,只要書籍能夠到達它應該到達的受眾手里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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